当巨大的遥远的来到身边

人活一世，沉沉浮浮，忽软忽硬。（我说的是心肠）

一味天真温暖，总觉得未经搏杀，也没真的面对过一些真相，如海上沙楼，回味只余“空”字。而历经世事，难的又在于这个“软”，从不吃亏上当，永远不败之地，听起来也是一个“惨烈”概念，并未被生活善待和回馈。

所以，何时软、何时硬，如何倾侧，怎样摇摆，真真是天平座爱讲的永恒话题。而中庸之道也在于分寸之间，知过犹不及，懂最后一根稻草。也是没有什么道理是可以放之四海而皆准。

所以试着写一下这个硬心肠系列，一起摇摆。不算吐槽，只是共勉。

我又囤了一些罐头：午餐肉、牛肉还有黄桃杏子之类的，加上一些瓜果冻干。

这是安全感所在，虽然不一定吃，但放在那里就笃定了。

我朋友囤积范围更广泛，她甚至连羊蝎子、带鱼、豆制品罐头都备好了，还妄图做一张 Excel 表进行库存动态管理。同时她给我看了一页购物清单：包括救生绳、强光手电、保温毯之类的末日生存包。

我们两个交换了链接之后，同时又大批购入了一个宝藏店铺里的消毒纸巾、清洁喷雾、便携急救包什么的。

旁边的朋友被我们搞得有点不安，嘀咕着：北京怎么着也不至于吧。

我想了想说：一开始上海人民也是这么想的。另外，我其实也觉得不至于。但你还没明白一件事吗，那就是尽量不要寄希望于他人，自己先安排好总归是负责任的表现。

你有没有感受到，以前觉得那些遥远的不可能发生在身边的，如今如巨大的积雨云已经悬在头顶，每一个人可能都会被淋湿。

以前嘲笑世界小姐是花瓶，问及心愿，只会说“世界和平”。如今看来这倒是最高级别的宏愿。在 2022 年的新年倒计时那一刻，没有人想到战争、瘟疫卷土重来，还有看不见的影子杀手在消灭我们的存款余额。更何况人一生中遭遇的那些悲欢离合，也渐次铺陈开来，一一上演。

羡慕年轻人还可以浪掷青春，而当你——熟悉的名字渐渐离开世间，放眼望去可依靠的人越来越少，你肩膀上的重负总是断开一根又一根细处的麻绳，你越来越害怕惊喜只希望平安无事天下太平，那么你已经懂得了一些人生悲苦了。

你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安放情绪：看到他人的不幸，不由也带上幸存者的哀与侥幸；坚持废墟中开出花来，既有热爱却也有负疚；那些巨大的遥远的阴影已经高悬颅顶，谁也不知道那场暴雨下一个会淋湿谁。所有的“不确定”就像巨大的俄罗斯轮盘，前一刻还在鼓与呼，后一刻没准他人亦已歌。每个人都坐在情绪的过山车上，跌宕着如这时代。

我从来没有如此密集地感受过世间的不安宁。遥远的地方有战火，不远的地方有朋友染病，身边有亲属在这样难捱的时刻进了手术室，有朋友遭遇了噩运。生活的变故就这样一点点展开，更别提还有那些延期的取消的计划和工作，失去的欢愉与笃定感。最让人伤感的是，你依然敏感，依然怀有一些爱，百转千回后依然柔软，你惦记着那么多，所以当那些平凡和普通的人和事遭受一些苦痛的时候，你也不可避免的依然感到伤心。

还有一些不能理解的事情，人为何情感不能相通。也许我其实是理解的，就像我那每一台难用的电脑，虽然各有各的难用，但也拿操作系统没办法。清理碎片或优化什么的只会造成一种改善的错觉，就好像我总觉得多怀有一份爱意就能让世界更美好一样。但如果真是那样，那么大家为何都会集体陷入了“社会新闻致郁”的处境。

李修文在《乐府哀歌》中写：“大多数的乐府诗还没有学会隐藏行迹，甚至没有像那些领受了真相或部分真相的人们一般，执意地向死而生，相反，生之欢愉与贪恋，无不被再三地赞叹，而对死亡、疾病和灾祸的恐惧与厌弃更是一览无余，并因此格外明亮，越明亮，就越深挚，再去看它们时，就越不忍。”这样的诗，就是送给你一颗小心心，就是门把手上的爱马仕袋子，是灰烬余温，也是废墟上的狂花，可是这样又有什么错呢。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渡劫啊。

也不是说不能正能量，人类之所以厉害还是因为会守望相助。当我们感到无力时，往往施比受有福。我们咽下一些隐秘的担忧和愤怒，去帮助他人，也是用以解脱自己的方式之一。“在这世上，但凡遇见飞奔与坠落，如果有一双手迎上来又或托举住，总归是好的”，虽然我们总是说莫向外求、莫向外求，可最后发现救赎居然还是向外，总归要付出一些什么，才能拯救自己。

我见到很多人陷入哀切，有的是短暂地失去自由，有人在 2022 年的春天挨饿，有人失去了动物伴侣，有人在为了下月的开支发愁，有人咫尺不得见有人咫尺已阴阳两隔，有人暂时还算安宁但灵魂动荡不已，为了这一切的一切。有生皆苦有念皆妄，竟然已经说服不了。

这一次我想说的是，有时候，硬起心肠，是为了保护柔软。我依然愿意做一个时常感受到心碎与哀切的人啊。

最近经常想到的词是“命运”，这是愚且惰的人无法解释周遭变化时，拿来笼统称呼概括的借口。但即使这样也不应该顺从的倒伏下来。

我一直觉得，人心其实自古以来都没什么变化，想的都是那些事情，星辰和稻黍，浪漫与现实，想爱和被爱，想要确定性与安全感，有一些骨气与义气，也有一些遗憾与不甘。无论多么婉转或机巧的话术，都逃不脱这些基本，若有人让你相信那些不符合常情的事情，往往就是伤害的开始。

硬起心肠守护好自己的柔软吧。我是想着，先做一个对自己负责的人，去抵御未来多变的不确定性。保持悲悯，同时守护边界，顺当的时候可以托举他人一把。不要在情绪的海洋中沉浮，就像我上面说的，要懂得击破那些机巧，这一刻我宁愿做一个笨拙的人，沉默的守护好自己在乎的东西。有必要的时候切断一些信息通道，你也无须时刻冲浪在喧嚣冗杂中。

在一些时刻，总是发生了让人伤心的事情，旁观者往往得出的结论是从此要更加用力的生活，去活在当下。我不愿如此说的原因是我们本不该用他人的不幸来警醒自己的生活，这总有一份幸存者的后怕与不仁。但我愿意硬起心肠守护着自己悲伤的能力，也愿意为他们唱一曲悲歌，所有的这些事，我们都是一起经历的。

不要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挫败，我们其实要做的事情还可以有很多，从己身到他人，你先守护好自己的柔软，然后，要去燃烧，要去战斗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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